挂在墙上的大长围巾

宪霖。
爬墙速度极快,坑品极差,关注需谨慎。

SUN.

*英仏 亚瑟x法姐

*老年AU,非国设,私设如山多

*他们从不属于我,他们属于世界

*主亚瑟视角

*文|宪霖

 

伦敦少见的阳光透过明亮的木格窗,暖洋洋地铺在深色书桌上,桌上热红茶沿着杯壁腾起白雾,打着卷儿消散在柔和的光线中,阳光底下细小的尘埃缓缓下坠,落在摊在桌上的信笺,还沾着墨的钢笔尖,和阴影中的相片上,轻轻松松地模糊了过往。你伸出手将它拉过来,相框的支腿和桌面摩擦发出细微尖锐的声响,你并不在意,或者说你苍老的耳膜已经无法辨别这微小的声音了。你掏出手帕擦干净了玻璃片,用粗糙温厚的手掌轻抚着照片里年轻的你,和年轻的你旁边的人,白裙飘飘。再如何珍视的感情——亲情也好,友情也罢,终究不敌岁月如水,转眼时光。然后你把它掉个个儿,面向阳光,和你一样。

你把被茶水和阳光烤暖的茶杯抱在手里,望向院落里的玫瑰花蕾,偶尔有蝴蝶飞过,来往匆匆不曾停留,花朵随风轻轻摆动身子,像是在祈求有人能驻足观赏她的美丽。不时的鸟的啼叫,和赶早车的行人,都显得这个清晨静谧而美好。然后你轻轻磕上那双有神的眼睛,像是陷入沉思,又像是不负责任地在温暖中小憩。

你的脸上布满了岁月赠送的礼物,好比那海浪在沿岸的礁石上无情地刻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,永远无法被抹平。眼角的皱纹很深,但眉心的会更深一点,想必在多少个让你烦闷的聊赖日子里,会有人轻轻抚慰你紧皱的眉头,和绷紧的心,然后你会放松,会露出微笑,因为在世界机器无聊至极的运动之中,总有人给你安慰,春风一般地陪伴在你身边——你嘴角似有似无的微笑似乎证实了这一点。你的手指正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茶杯,手背上的皮肤已经变得皱巴巴的,但是这双手——这双创造出多少惊人财富的手,依旧那么沉稳有力。阳光照耀在你有些花白的发丝上,和轻颤的眼睫上。

这时汽车的鸣笛声惊扰了不知在何处神游的你,你睁开眼睛,像个新生的婴儿一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。这个被你,被你这代的人所改变的世界。隔着窄小的木格窗,你才能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么的巨大,有多少有趣的地方你还未曾踏足,有多少温暖的人你还未曾遇见。你的眼里盛满了惊奇的神色,和你正值年华,离开故土,看见远方时所拥有的眼神一样——像是阳光照亮了整片森林,叶尖上泛着柔和的光,温柔又骄傲地生长。

光芒万丈。

你决定拖着你这僵硬的老身板出门走走,走走曾经走过的路。你缓慢地站起身,挪步到衣柜门前。你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件黑色的皮夹克,它被折得很整齐,还有一股淡淡的皮革味和霉味。你抖了抖这件夹克,并穿起来,站在穿衣镜跟前观赏自己的这副模样——那是挺滑稽的,一个小老头,穿着宽大的裤子的衬衫,和一件带着铆钉的皮夹克,浑身上下都透着要与世界抗争些什么的倔强。你穿着它出了门。

 

 

你清晰地感觉到,你骨子里奔涌的叛逆情绪从未消退过。

这件夹克曾是你一生的污点。你曾穿着它在吵闹的酒吧里用力刷断过电吉他的弦,唱着嘶哑的摇滚乐;你曾穿着它打了耳洞,成天和喷着廉价刺鼻的香水的女人厮混;你曾穿着它和挑衅你的混混发生激烈的巷战;你曾穿着它疯狂地吸食鸦片,坠入迷乱的深渊。

你曾穿着它骨瘦如柴,颓废不堪。

而你现在——你现在正向对于你违和的装束面露诧异的路人微笑。

你说:“我得留着它。”这件愚蠢的夹克像一条长着倒刺的长鞭,让你每看到它一眼,就被钻心的痛提醒:别让灵魂再次下落。

 

 

你仰起头,阳光洒在你的脸上,你迎着它重重地吐出一口浑浊的空气。

那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,每每想起来都能让你的胸腔被压抑到几乎窒息。那时候的雨不停地下,整个伦敦都被厚重的阴云掩埋,没有一丝亮光能让你感到希望。你觉得自己像是在角落里满满腐烂的尸体。那时的你,怀疑世界,怀疑人生,怀疑自己,怀疑一切。你不敢相信阳光会再次出现,会再次眷顾你这肮脏的灵魂。

你记起那天傍晚,那该死的毒瘾又犯了,你靠瘦弱的脊背支撑自己的重量,脚步虚浮,双眼失焦,你狠狠地摔进街角的水洼里,连呛了好几口水,虚弱到连咒骂声都在喉咙里化成了喑哑的咕哝。就在你认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去的时候,一双柔软的手扶起了你,你抬起头,迟钝的眼只能看见漂浮的光斑。这双手把你扶进边上的花店里——你能认出来是因为过敏症,花粉飘在鼻尖让你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喷嚏,你听见一阵笑声,很近也很遥远,你混沌的大脑怕是无法辨认它的所在,直到湿热的毛巾开始擦拭你的脸颊,你下意识地握住那只抓着毛巾的手,细细软软的,少女的手。少女的动作稍稍停留,便开始继续擦你脸上的淤泥。你不知你坐在花店里休息了多久,你只知道在世界看起来像一堆虚无的泡沫时,有少女在你身边,她抚平了你内心最焦躁难忍的渴望。

当你的眼睛恢复清明,你像个毛头小子一样,红着脸表达谢意。少女笑了,她的笑容就是你的阳光——你这么想。少女递给你一朵百合花,她说:“一切都会变好的,只要你相信。”这时少女头顶的灯光缓缓地倾泻下来,把她浅色的头发染得暖暖的,再有她动人心魄的微笑,就在那一瞬间,作为无神主义者的你认定自己看见了天使,圣洁的光芒让你重获希望,让你相信自己的未来前途无量。

我相信你。

你说。

 

 

你像个老顽童踢飞了路边的石子,牛津皮鞋踏在石板街上嗒嗒地响。这是你最熟悉的一条街,从小你就奔走在此,为了翻飞的蝴蝶,也为了心爱的姑娘。你在路口停下,似乎在思考该何去何从。不,你没有。你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归宿何在。

大家都在说亚瑟·柯克兰是多么的刻薄古板,不听人劝,大家都说吸了毒的亚瑟·柯克兰自甘堕落,无药可救。他们不知道,你浮肿的眼皮下,有一双睿智的眼,你混沌的大脑里,有着灵活敏捷的思维。在人生的大起大落前,你有超乎常人的勇气,在别人畏惧不前时,你敢逼自己去抓住希望。

 

 

你进了戒毒所,那是地狱,但你撑过来了。你出来的那天,天气晴朗,你碰巧遇见少女抱着一纸袋的蔬果刚从市场回来。

“嘿。”你追上去,站在她身侧朝她打招呼。

少女好像还没认出你,她细细地打量着你,你挠挠头发,你知道自己看起来很落魄,但不至于是满身是泥,要死不死的鬼样子了。

“你不记得了?那天傍晚,我摔在你的店的旁边,是你帮了我。”

少女已经记起来了,她了然地笑笑:“你看起来精神多了。”

“是啊,多亏了你。”你松了口气,随手指向一边的咖啡店,“去喝杯咖啡吧,我请客,我想好好谢谢你。”

“今天不行,我得回去做饭,我的妹妹还在等我。”少女惋惜地叹气,“明天你有空吗?”

“有。下午两点,不见不散。”你刚暗下去的眼睛又亮堂起来,你自己都没有发觉,坠入爱河的自己看起来是多么傻。

“不见不散。”

少女的微笑和微卷的发挠得你心痒,你记起她的白色长裙,美好到不容他人亵玩,曼妙到让你夜不能寐。第二天你换上干净的白衬衫,细心地打好领结,太过纠结于打扮的后果是差点迟到,你奔跑在石板街上,差点磕破自己的膝盖。而少女看见你气喘吁吁、发丝凌乱的时候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,这让你觉得是值得的,就算跑了那么远。

在安静地咖啡厅里,你不止一次提到对少女的感谢,你说是她给了你希望,给了你第二次人生。而她笑着摇摇头,说:“这一切基于你的善行。”

你表达了疑惑,她缓慢地讲述起一个主角为你的故事,你沉浸于她优雅柔美的嗓音中,带着法国口音,她的舌尖抵着上颚,发出漂亮的卷舌音,几乎快把你的魂钩到天外,你甚至许久之后才想起这到底是哪件事。

那天你刚从酒吧出来,路过小巷时看见壮汉正在撕扯女孩的衣服,女孩满脸的泪,却咬着嘴唇不肯出声,她激烈的抵抗惹来了壮汉的巴掌,可能是女孩倔强的眼神打动了你,,你二话没说就冲上去,把壮汉的头狠狠撞向墙壁。最后你鼻青脸肿,壮汉叫骂着落荒而逃,你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,咒骂一句son of bitch,然后回头凶神恶煞地警告女孩:以后别那么晚出门。

“她是我的妹妹。”少女的笑容让一边的太阳都黯然失色,“是我该谢谢你。”

缘分真他妈是一件其妙地事情。你想。

“那么她,现在好吗?”

“好极了,她正在和男友准备一场长途旅行,实话说,我有些羡慕。”少女用亮闪闪的银色小勺搅动咖啡,笑着叹道。

“如果可以,你愿意和我一起旅行吗?”你突然坐得端正,神色认真地看着她。

少女被他逗笑了:“我们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,你就这么信任我?”

“我叫亚瑟·柯克兰,你愿意陪我一起旅行吗?”答案不言而喻,你想这大概是你这辈子最蠢的样子了,但你却以此完成了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。

少女盯着他看了许久,最后她说:

 

 

“我是弗朗索瓦丝,我答应你。”

 

 

你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计划旅行上,这是你难得一次对一件事投进满腔热血。当你牵着她的手漂洋过海来到美国大陆时,你雀跃得像个小孩。你们开着车驰骋在洲际公路上,欣赏沿途的高山戈壁,你们看着彼此,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彼此。

不可否认,你们都曾坚定地爱着对方。

弗朗索瓦丝会在车里换衣服。

“小亚瑟刚才偷看了?”

“没有。”你眼睛都不眨一下,可红透的耳尖已经出卖了你

她什么都没说,只是静静地看着你。

“有。”你盯着她的眼睛,你说对着索娅的眼睛撒谎是世界上最难的事,她的眼睛是那种浅紫色,平缓地铺在虹膜上,却从来不失深沉,像傍晚时倒扣在平原上的星空。

弗朗索瓦丝笑了,她的笑声很好听,轻轻柔柔地消散在犹他州夜晚的风里,她朝你勾勾手指:“过来些,宝贝。”

你往她靠了些,她毫不犹豫地用手臂环住你的脖颈,把你推倒在汽车的后座上,她摘下自己的高跟鞋,向车外甩去,然后她压上了你的唇。你们就这样在荒山野岭里纠缠亲热,你们紧密地连合,死神都无法把你们分开。

你们相拥着躺在车顶看星星,你亲吻着她还在泛红的脸颊,你叫她“我的小玫瑰”。

“你的眼睛比星星好看。”

“蹩脚的情话。”

没有情话,你说的都是实话。

你还记得她靠在你的怀里,你们站在山上,望着远方升起的太阳。“真高兴能遇见你,我的太阳。”你把她楼的更紧,晨光把你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在广袤的平原上和牛群一起奔跑。

 

 

你们拥吻,像获得了新生。

 

 

你站在熟悉的街角,走进熟悉的花店,门前的摇铃声依旧清脆,你慢慢地走进去,店里的姑娘笑着迎上来:“您需要什么吗,先生?”

你打了一个喷嚏,窘迫地对小姑娘笑笑:“请给我一束百合花。”

“好咧。”姑娘爽朗地应下,动作麻利地包好一束百合递给你,有些感慨地开口:“我的姑妈也很喜欢百合,它们总是很纯洁美好,并且给人最好的祝福。”

你停下脚步:“你的姑妈?”

“是的。”姑娘从一边的矮桌上拿来一副旧照片,指着被时光定格的白裙少女,“这就是。”

回忆就像潮水一样汹涌袭来,这么多年你每次经过花店,每次拿起照片再把它推向一边,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的——疼痛。太多太多,弗朗索瓦丝的一颦一笑,她每一个亲吻和拥抱,每一个抬手整理发丝的动作,关于她的每一个细节,都深深地尘封在你的脑海里,现在你拉开闸,所有的一切朝你奔来,你才意识到,原来有这么多回忆,原来有这么久的时光,自以为能治愈一切,却压抑得你无法呼吸。

你眨眨干涩泛酸的眼睛,颤抖着手把照片还给她。“再帮我拿朵红玫瑰吧。”

姑娘又为你包好一朵玫瑰,她轻快地说:“您可真浪漫,是送给夫人的吗?”

“是啊。”你喃喃道,“我要去探望一个老情人。”

你捧着花,向墓地走去。

 

 

从美国回来之后,弗朗索瓦丝继续经营花店,你开始寻找工作,然而对一个曾经吸过毒的人来说,这并不容易。每当你被他人的冷嘲热讽而锁起眉眼,她都会轻柔地替你抚平眉间的皱纹,抚平你不安地情绪。你不担心时运不济,因为有她在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
直到弗朗索瓦丝在你眼前缓缓倒下,血污染脏了白裙。

“对不起,我没有告诉你。”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,苍白的嘴唇勾起一个温柔的笑意,却生生刺痛了你的眼睛。“能和你一起旅行很开心。”

“不,你能好起来的,你说过的,只要相信,一切都会好的。”你的语调依然冷静,但你的眼睛已经红肿酸胀,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的视野已经模糊到看不清她了。

弗朗索瓦丝叹了口气,她轻轻地抓住你的手:“亚蒂,我爱你。”

你没有回话,你只是用双手捧着她的手,一直从清晨坐到深夜。

残忍的是,奇迹永远都是生活的稀缺品。医生告诉你弗朗索瓦丝可能撑不过今夜的时候,你也只是端着粥走进病房,和她说着话——而她已经没有办法回答你了,她戴着呼吸器,连动一下都很困难。

你不怕吗?不,你他妈怕得要死,你害怕她柔软的身体变得僵硬冰冷,你害怕她紫水晶一般的眼睛永远失去色彩,你害怕她将长眠于棺木中而你将继续过着没有她的人生。

“别睡,先别睡,亲爱的。”你轻轻拍打她的手背,然后冲出病房,用野草和小花做了一个歪歪斜斜的戒指——上面甚至浸满了你的泪水,然后你胡乱地用袖子擦干泪痕,回到病房。弗朗索瓦丝已经奄奄一息。

你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,抬起她的手,问道:“索娅,嫁给我好吗?”

她费力地点点头。

你颤抖着手给她戴上戒指,满满当当地圈住了她的无名指。

你亲吻她泛凉的额头。

 

 

“等我。”

 

 

她闭上眼,用尽最后的力气微笑,轻轻地说了句,

 

 

“好。”

 

 

你来到弗朗索瓦丝的坟墓前,你在地上坐下来,笑着为她献上鲜花,就像她曾经对你做过的那样。

“索娅,近来可好?”

“我还是老样子。

“你曾经问我,为什么不去远方闯荡。我答非所问:‘没有我的心到不了的远方。’”

“其实我想说的是,我的心只会和你在一起,你在远方,我就去远方。我跟定你了,死神都无法把我们分开。”

“我这辈子,经历过太多磨难,最大的挫折就是失去你。”

“你给我的那朵百合花,那是开启我的人生的钥匙。”

“我好好活着,为你活着。”

你回想你的一生,她死后,你的心变得同钢铁一般,你在社会上横冲直撞,愤怒地瞪着眼睛寻找机遇。遭遇多少冷眼和谩骂讽刺,你数不清了,但是你仍旧走上了顶端,一步一步地。你敢直面自己阴暗的过去,告诉大家她的故事,你在依靠弗朗索瓦丝曾经的鼓励顶着风浪往前走。你在以你自己的方式怀念她。

她鲜活在你的记忆里。

 

 

你从不落泪,你终生未娶。

 

 

她就是你唯一的归宿。

 

 

弗朗索瓦丝是亚瑟唯一的归宿。

 

 

“索娅,我好像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。”

 

 

“我爱你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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